让记忆去旅行
你若永远在，该多好!
文、图：梅韵
1记得，有一条美丽的水流，从山的那边蜿蜒而来，穿过村子，来到我的家门口。
每逢天刚蒙蒙亮，水声、刷衣服声、女人们的谈笑声，便透过我家柴门的缝隙，传到了我的枕畔。
我就赶紧起床，提着昨晩一家人换下的满满一桶脏衣服，带上装肥皂的盒子，来到沟边，加入了洗衣队伍的行列。
来洗衣服的人已不少。
男人们都早早上山劳作去了，这里，成了女人们的天下。
俗话说，三个女人一台戏。大家边洗衣服边家长里短地闲聊，轻松而愉快，仿佛不是在做什么家务，而是在参加一个小型聚会。
当然，这里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不太“协调”的人“闯”进来，那是村里的老光棍。
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们洗衣服的样子。
瞧——
我们洗衣服是用刷子刷，他是用木棒敲；
我们用手搓，他用脚踩；
我们洗好衣服，拧得干干的，才放到桶里。他不会拧，双手把衣服挤一挤，还有好多水，就扔进桶里……
每次，我都看得“嗤嗤”地偷笑。
我们洗衣服这段水流旁边，原本都是一些凹凸不平的石头。后来，挨近沟边居住的沈洪波伯伯出钱，请人在小沟旁浇筑了两层水泥台阶，给乡亲们的洗刷带来了极大的方便。
水涨时，我们就在上一层台阶洗；枯水期时，我们就在下一层台阶洗。
冬天，我们蹲在台阶洗；夏天，我们就站到水里洗。
记得有一回，我正站在水里洗衣服。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，凉凉的，滑滑的，缠住了我的右腿……
我第一反应是蛇！一惊，本能地立即把腿用力一甩，只见一条黄褐色的黄鳝被我甩出了水面。它扭了扭婀娜的腰肢，眨眼工夫，就钻进了沟旁的石缝里……
弟弟告诉我，这段水流的石缝里的黄鳝特别多。他经常在晚上时间来这里钓黄鳝，每次都能满载而归。
夏天的晚上，这里就从一个洗衣场变成了一个天然浴场。劳作了一天的人们，吃过晚饭，带上换洗的干净衣服，到这里泡澡。
清凉的水，悄悄地带走了人们一天的疲惫……
2往上游走大概米，能看到有两条一米来长的石板。两条石板相隔大约一两米，它们的一头架在土路上，一头延伸到水中间。
我们村里的人把这里叫作“两片桥”。
相比较于洗衣服的地方，这里的水更加的清澈。那时，农村里是没有自来水的，村民们的生活用水基本都在这里取。以前，我也经常在这里帮妈妈挑水回家，用来洗碗、做饭。
由于这里是生活用水，所以村民们都很自觉，比如衣服，是绝对不会拿到“两片桥”来洗的。
洗菜就可以。我经常从菜园里拔来了菜，途经“两片桥”时就蹲在上面洗。
冬天的水特别的清，也特别的凉。水中，时常有可爱的小鱼儿成群结队地从我的手边游过。
它们身体纤薄，体态轻盈，动作却很敏捷。当我伸出手想把它们捧起时，它们就很快地沉下去，溜走了。
记得，这里的小鱼，种类还特别多，有小鲫鱼、苦搓捻、三板娘、江鱼配……钓鱼的孩子，还能够经常在这里钓到有着大大的钳子的大草虾。
3循着水流的上游继续走五六百米，能看到这里的水面更宽阔，而水位也更深了。
这里，周围遍布着许多的菜园、果园和农田。平时，村民们就近取水，浇菜、灌溉农田，非常的方便。
右侧，建有一座石桥，桥上有水闸。平时，水闸放下，保证村民们有足够的生活用水；发大水时，水闸拉起，让水倾泻到对面的小溪里。
夏天的时候，这里还成了许多男孩子们天然的游泳馆。
炎热的午后，男孩子们三五成群，趁大人们不注意，偷偷地溜到这里游泳。一些胆大的孩子，甚至敢站在桥上往下跳。
弟弟偷偷告诉我，他们的游泳本领就是在这里学会的。(温馨提示：以前的孩子是放养的，现在的孩子是圈养的。所以，请看到此文的孩子注意安全！注意防溺水！千万别模仿！)
4可是，今天五一回家，我却意外地发现，这条满载着我童年美好记忆的小河流，却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。
我们小时候洗衣服的地方居然被填平了，变成了路。
“因为它早已干枯，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，倒不如铺成路，方便村里越来越多的轿车进出。”妈妈正说着，一辆轿车正好开进来，停在了刚铺好不久的路面上。
是的，路面是宽了，交通是更加便利了。
可是，我的心却怎么有点难受呢？
“两片桥”还在不在？
我担心它也消失了，赶紧去寻找。
谢天谢地，它还在！
可是，记忆中那清澈见底的水呢？那成群结队在水中嬉戏的小鱼儿呢？
我站在桥上，看着我的小白鞋和黑乎乎的水形成的鲜明对比，心隐隐作痛。
那片最深最宽的水域又会变成怎样了呢？
我加快寻找的步伐，生怕再也见不着它。
近了，近了，远远地，我看到了记忆中的石桥了。
它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，只是更加的沧桑了，尤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。
但是，我并没有听到记忆中那远远就能听到的哗哗的流水声。
水没了吗？
走近一看，水还在，但长满了水浮莲；
水还有，但一样浑浊发黑。
桥下，依然有流水，但气若游丝；
对面的小溪，也有丝丝流水，但它的喉咙已嘶哑，已无力歌唱。
那清澈的水呢？那干净的沙子呢？那美丽的鹅卵石呢？那成群的小鱼小虾呢？以及那怎么筛也筛不完的蚬子呢？
一丛丛水浮莲，静静地在水面漂浮着。
其中有几丛，轻轻地从我面前漂过。
但它沉默不语，并不回答我的问题。
也许，它也跟我一样，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都去了哪里？
它或许连自己的将来会怎么样，将何去何从，也都不明白。
环境被破坏，水被污染；
上游水资源被截取另作他用；
河里的淤泥、水生植物没有再按时清理，河床越来越高，阻塞越来越严重。
（放眼望去，再也找不到水的上游……）
于是，河流就慢慢地断流了，然后就慢慢地干涸了，最后就慢慢地消失了……
也许，这就是农村里很多小河小溪消失的原因吧。
（这条小溪流经过我们的启蒙学堂的门口。每天，它都哗哗地唱着欢快的歌儿。小时候的我们，直至我毕业来到母校工作的最初几年，学校大扫除，我们还组织过学生到这里提水回去清洗教室。）
5上游已无迹可寻，我无奈地挥挥手，和老桥、小溪告别，折返回家。
途经一荔枝树下，见一公鸡正悠闲地站在树枝上欢唱；树下，一只鸭子正听得入神……
多么和谐优美的乡村景致！
只是，这一切，会不会也在将来的某一天，和那些水流一样，成了渐行渐远的记忆？
回首望望熟悉的小巷子
低头看看我曾经洗衣服的地方
我仿佛又听到了人们在这里刷洗衣服时的阵阵欢声笑语……
不知，多年以后，我们的子孙后代，还有谁会知道，有谁会相信，他们脚踩的地方，之前竟是一条潺潺的流水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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